站在“巴黎周期”的关键节点上，张雨霏内心仍有犹豫，而这份犹豫背后的真相，近日被教练崔登荣的一番话悄然揭开。杭州亚运会之后，外界几乎一致认为，已经在奥运会、世锦赛、全运会与亚运会完成“大满贯”的张雨霏，只需要相对顺畅地走完通往巴黎的一年半周期即可。真正处在风暴中心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再次冲击巅峰绝非“顺理成章”的简单叠加，尤其是在经历了高密度赛程、伤病困扰和心理波动之后，她对未来究竟要走多快、多拼，始终保持着一种谨慎而复杂的观望态度。
在一次队内公开训练课结束后，崔登荣面对媒体，被问及张雨霏的状态和目标时，选择了坦诚。他透露，外界眼中的“女飞鱼”其实一直在犹豫——不是犹豫要不要坚持游下去，而是犹豫是否要在巴黎周期依旧把自己“逼到极限”。“她并不是不想拼，只是这几年太累了。”崔登荣说，“她需要在成绩和自我之间做平衡，这比单纯训练要难。”短短几句话，让人第一次清晰感知到，那个看起来永远阳光大方、笑着说“我还能再来”的姑娘，其实一直在内心深处反复拉扯、反复衡量。
东京奥运会一战成名后，张雨霏的轨迹几乎是典型意义上的“高开高走”。从200米蝶泳奥运冠军，到世锦赛多金王、短池世界杯“劳模”，她几乎全年无休，在各种重磅赛事之间辗转。训练上保持高负荷，赛程上高密度奔波，这种极限状态带来了可观的成绩与曝光度，却也在她身体和心理上留下了隐性负担。进入新的奥运周期，外界的期待并没有因为时间而降低，甚至在她多次公开表示“还想再突破”的言论中再被放大，于是，“保持巅峰”“扛旗前行”，成为一种几乎无法逃脱的集体想象。
崔登荣透露，真正让张雨霏开始犹豫的，并非某一次单独的失败，而是持续性的消耗积累到一定程度后那种“看不清终点”的疲惫感。“她有时候训练结束会突然安静下来，不像以前那么爱说爱笑。”崔登荣说，“她会问我，教练，巴黎之后我还要怎样？是继续冲，还是慢一点找自己的节奏？”对于一个26岁的运动员来说，这个提问既现实又残酷——游得越久、站得越高，背后要承担的质疑和压力也就越多。她渴望继续创造历史，但也开始思考：如果一直这么拼，身体能不能承受，心理还能不能一直紧绷。
从竞技状态来看，张雨霏并没有“下滑到谷底”的迹象，她依旧是中国队在女子蝶泳项目上的绝对核心。但竞技体育的残酷不在于从好到坏的瞬间，而在于从巅峰到略有起伏时的舆论反差。每一次游出一个“并非最好”的成绩，每一次在国际赛场上略输半身，社交媒体上都会冒出“状态下滑”的声音。崔登荣说，这样的声音张雨霏不是完全不看，只是看了之后会藏在心里，不轻易表现出来。“她会说没事，我还能调整好，但我看得出，她会思考很久——我还能不能比昨天更好？”正是这种日日与“更好”较劲的过程，慢慢把那份犹豫推向台前。
更现实的一点在于，随着年龄增长，张雨霏不得不开始正视伤病管理与体能分配。蝶泳本就属于技术难度和身体消耗极大的项目，对肩部、腰部等部位的负担尤为明显。为了在国际赛场保持竞争力，她需要在冬训中保持足够训练量，也要在赛季中频繁出战以寻找感觉，这种“高转速运转”模式在东京之前是她走向成功的必由之路，但是否还适用于巴黎？是否值得在未来两年继续押上身体的全部筹码？这些问题，她没有立刻作出非黑即白的回答。犹豫，正是因为她在认真地看待答案的分量。
崔登荣坦言，从教练角度，他当然希望弟子在竞技状态还在峰值区间时，多抓住几个大赛，去冲击个人和中国游泳的新高度。但作为和张雨霏朝夕相处的人，他更难忽略她眼中的疲惫。“这不是说她不想训练、不想比赛，而是她开始会主动问自己，什么是我真正想要的？是永远只盯着金牌，还是能在金牌之外找到我存在的意义？”在最近一段时间的备战中，崔登荣有意调整内容：一方面在技术细节上继续打磨，另一方面适度减少不必要的外务，让她有时间沉淀，重新梳理内心。“如果她想再拼，我们一定全力支持；如果她希望慢下来，我们也要尊重她。”
相比以往，这种“允许犹豫”的态度本身，就是中国竞技体育心态转型的一种折射。曾几何时，顶尖选手一旦有所松动，很容易被理解为“斗志不够”“不够坚决”；而现在，在更多教练和管理者的观念中，运动员的心理感受与人生规划，被摆上了更重要位置。崔登荣所说的“平衡”，不仅是训练与比赛的节奏平衡，更是成绩与自我之间的关系平衡。对张雨霏这样已经拥有奥运冠军头衔的选手来说，巴黎的意义不应只是“再刷纪录”那么单一，她完全有权在高强度备战与自身长远发展之间，进行更成熟的选择。
犹豫并不等于退缩，也不代表她在目标面前动摇。接触过张雨霏的人都知道，她骨子里的那股韧劲从未消失，只是从盲目向前冲，变成了有所取舍地前行。她会在训练后主动加练几组出发和转身细节，也会在大集合结束后留下来做康复放松；她仍然会看比赛录像，逐帧分析自己与世界顶尖选手的差距。只是相比过去那个“只要能赢就行”的阶段，如今的她会更在乎能否在保持高水平的把伤病风险降到合理范围之内，把状态峰值延续得更久，而不是燃烧殆尽、瞬间坠落。
崔登荣的“真相”，某种意义上也是对公众期望的一次温和提醒：我们固然希望在巴黎奥运会的泳池里，再次看到那道熟悉的蝶泳身影劈波斩浪，看到她站上最高领奖台高举国旗，但在所有这些画面出现之前，我们同样应该看到一个普通年轻人对未来的谨慎思量。她不是不敢拼，而是在认真选择怎样去拼；她不是不想扛起责任，而是在思考如何在扛旗的保留对生活的掌控感。
距离巴黎奥运会开幕还有一段时间，张雨霏的犹豫，也许会随着状态回升、目标清晰而逐渐淡去，也可能会在某个节点被她转化为一种新的前进方式。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不是立刻给出一个“坚定到没有退路”的答案，而是在反复权衡之后，做出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决定。无论那一刻她选择继续全力冲刺，还是选择调整节奏，崔登荣和整个团队已经表明态度：尊重她，支持她，让她在被期待包围的也能被理解和接纳。这大概也是成熟体育强国应有的样子——在金牌与纪录之外，学会珍视那些站在领奖台上的人，内心真实的声音。